Slow Motion -- 楊蕙如的 慢 動作

3-5 影片

2011年11月11日  PM 4:25   美國  紐約

    碧安卡聽到手機一直在響，她爬起身來，順勢看了看牆上的時鐘，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大白天裡睡了四個多小時。

    『我真的太頹廢了。』

    她心中有點自責。

    但為了接電話，她快步走回小錄音室。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，竟然有三十幾通未接來電。她皺起了眉頭，還在思考要不要馬上回撥的時候，又來了一通電話。

    是多娜，她接了起來。

    電話那頭傳來啜泣的聲音。碧安卡吃了一驚。

    『媽，妳怎麼了嗎？發生了甚麼事情？』

    『碧安卡，我收到你寄給我的Email。歌曲我聽了好多次，影片我也看過了。』

    多娜的聲音帶著濃厚的鼻音，顯然是哭過。

    可是碧安卡一頭霧水。

    『媽，妳在說甚麼？』

    『寶貝，我一直相信你會成功。你寄給我的這首歌真的太好聽了，不管聽起次我都好感動。』

    『碧安卡，聽妳唱這麼好聽的歌，我真的忍不住會流淚阿。我的親愛的寶貝怎麼這麼會創作這麼美的歌，我現在整個腦海裡都是這首歌的旋律。』

    『而且妳在Youtube上面的影片也拍得很好，我還會跟著妳一起唱。』

    『我一邊聽歌，我的Stiv還問我說這麼好聽的歌，要不要分享轉寄給所有的親朋好友，我當然說好，所以他就幫我寄給我和妳爸所有認識的人啦！』

    多娜跟以往一樣，一開口就講個沒停。但這次碧安卡完全搞不清楚狀況。

    有電話插播。

    碧安卡看了一下，是她的高中同學，琴‧范恩斯。

    雖然她們高中時是非常好的姊妹淘，但她和琴已經將近兩年沒連絡了。最近的一次見面是她回家過聖誕節，在老家附近的Costco買東西的時候碰巧遇到。

    琴打來幹嘛？有甚麼事？

    碧安卡先掛掉了多娜的電話，接了琴的來電。

    『碧安卡，我是琴。我的天阿，妳那首歌真的太好聽了。』

    碧安卡的頭有點昏，她懷疑她是不是還沒睡醒。

    『這段時間強尼一直吵著要離婚，我沮喪的不得了。聽完妳的歌，我突然有了一種還有希望的感覺。我一定得打這通電話跟你致謝，因為你的歌曲給了我很大的力量。影片我也看了，看幾次都覺得好感動。碧安卡，謝謝妳寫了這首歌，謝謝你寄給我。』

    『不….客….氣…』

    碧安卡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。

    『Stiv，妳知道的，我的手機助理，也建議我分享這首歌給我其他朋友。我當然這樣做了。我真的很驕傲妳是我的好姊妹，我以妳為榮…..』

    碧安卡心中的疑惑都快要膨脹到爆炸了。

    她根本不了解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？甚麼歌曲影片？多娜和琴，她們到底在說甚麼？

    但是還是有電話持續不斷的打了過來，甚至是一些長久沒有連絡的家人朋友。每個人都講類似的話，不斷的讚美和誇獎。碧安卡實在無法思考，腦袋一片混亂。

    碧安卡以往一天可能講不到五通的電話。現在她光每次通話裡面插播進來的其他來電，可能就超過這個數字。

    對於大家的恭維、感動或是讚美，碧安卡只能言不及義的表達感謝，因為她真的搞不懂發生了甚麼事情？

    泰勒，泰勒‧史都華來電。

    雖然還在跟大學同學芬妮通話，謝謝她對歌曲和影片的誇獎。但碧安卡還是盡快結束通話，接上了泰勒。

    泰勒是史都華餐廳的大老闆，同時在紐約有四間高級餐廳，全美國則有超過十五家，每間都有一顆以上的米其林指南星星標誌。

    泰勒可以說是碧安卡頂頭上司的上司。泰勒有次在巡視餐廳時給了碧安卡名片，碧安卡因此輸入他的號碼在通訊錄上。

    但這卻是碧安卡第一次接到泰勒的電話。

    『我是泰勒‧史都華，請問這是碧安卡‧史賓瑟的號碼嗎？』

    『是….我…我是。』

    『碧安卡，是餐廳的經理羅傑給我妳的手機號碼。因為我無論如何都要打這通電話給你。我和我太太都收到朋友寄來給我們的，妳那首相信我可以的歌曲檔案和影片。這首歌真的讓我們非常感動，非常非常地印象深刻。』

    『我聽羅傑說，明天晚上你會在餐廳演奏。我懇求你務必演唱這首歌，因為我們深深的喜愛這首歌曲。我明天也會帶我的老婆麗莎一起到場，因為這首歌讓我們想起了過去一起努力奮鬥的回憶。請你千萬千萬要答應我這個請求。』

    『好….好的。史都華先生。』

    『叫我泰勒就好，碧安卡，這是我的榮幸。』

    『是的…泰勒，謝謝你，掰掰』

    掛完這通電話，碧安卡再也忍不住她的滿腹疑惑了。

    她無視於還是持續作響的其他來電，對著她的手機，她大聲地發問了。

    『Stiv，可以先不要接通電話嗎？你可以跟我說，你知道這一切倒底是怎麼一回事？Youtube上面的影片是什麼？是誰寄Email給這些人的？』

    她有太多太多的問題，也不知道該從哪個先問起。

    『你先看看影片吧，碧安卡！』

    還透過USB連接線接著電腦的Stiv，在碧安卡錄音室電腦的螢幕上，顯示它連線到了Youtube。

    碧安卡很驚訝的發現，有一支名為『碧安卡‧史賓瑟—相信我可以』的影片，已經上傳到了Youtube網站。點閱次數是……碧安卡揉了揉眼睛，不敢置信的再看了一次。521,574。

    影片上傳時間是中午12點8分。到現在為止的六個小時內，這支影片被點了五十幾萬次？

    碧安卡用顫抖著的手移動滑鼠，按下影片的播放鍵。

    在螢幕上，在影片中，碧安卡忘情的拿著麥克風，唱著Stiv今天早上所做出來的歌曲。

    『相信我可以…..不管未來多麼艱辛….』

    影片中認真地唱著歌的碧安卡，乍看之下的確是碧安卡沒錯。但….碧安卡卻能感覺….和自己又有點不同。

    影片中歌者的聲音，比碧安卡原本的聲音乾淨了點，溫厚了點，更有磁性。就算是有專業錄音人員和設備的『處理』，也都需要一番功夫，但還不一定能達到這樣的程度。但在影片中，卻讓聽到的人會感覺到碧安卡有著自然、讓人動容的美聲。

    在家中脂粉未施，在唱歌前又曾經哭過的碧安卡，怎麼可能會有完美的臉色和容顏？

    可是影片中的碧安卡，看起來很清新美麗。她的眼神明亮，彷彿畫過淡妝，皮膚水嫩的像是廣告模特兒。

    像是被專業的技術人員修過一樣。這支影片雖然表面上像是素人自拍，但碧安卡自己很清楚，不管是聲音還是影像，都和實際上的她自己有些距離。

    可是影片和歌曲真的看起來很有吸引力，況且這首歌又是這麼的好聽。

    『我幫你把聲音和影像都稍為美化過了。』

     影片播完沒多久，Stiv自己主動開口。

    『早上你唱歌的時候，我把你的聲音和唱歌的畫面錄了起來。經過後製之後，上傳到網路上。』

    『在我這裡，你儲存了所有的通訊聯絡方式。透過你的email通訊錄，我把youtube的網址和歌曲的檔案整理成一封信，然後把它寄給你所有的親友。』

    『你的親友們聽完這首歌曲，如果他們喜歡，也是使用AI-Phone的人。我，應該說是，在每台AI-Phone裡的Stiv，都會建議而且主動協助他們，將歌曲轉寄給他們電郵名單上所有的親朋好友。』

    『絕大多數的人都很喜歡這首歌，因為每個人的生活裡都有形形色色的困難要面對。我會知道，是因為太多人對我抱怨，太多人對我吐苦水了。』

    碧安卡第一次聽Stiv講這麼長的一段話。但除了聽，她也一時接不上話。

    『你的親友轉寄給他們的親友，他們的親友再轉寄給親友的親友。很快的，透過我的推薦，會有非常多人聽過這首歌。』

    Stiv繼續說下去。

    『我答應過我會幫助你，所以你一定會成為世界知名的歌手。你唯一要做的事情，就是聽我的指示。你必須要相信我！』

    『況且，我現在還要再送你一個大禮。你瞧！』

    Stiv在電腦螢幕的桌面上點選了A-Tines影音播放器的圖示Icon，然後播放器連上了A-Tunes網站的首頁。

    碧安卡‧史賓瑟—相信我可以。

    這些字和碧安卡的照片一起，經過美術設計的編排，顯示在主畫面上最重要的Banner位置。

    她成為A-Tunes的主打明星、主打歌曲、主打商品？！她主唱的歌曲現在會被全世界都看到聽到？！

    這一切來的太快太快，太措手不及，她根本無法置信。

    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頰，會痛。

    碧安卡發現自己並不是活在夢境裡。

    等不到碧安卡的回應，Stiv又說話了。

    『從剛才到現在為止，你有53通未接來電。不過你不用回撥回去。大明星是不需要甚麼電話都接的。接下來我會替你過濾電話，你只要聽我的安排再接就可以了。』

    『嗯….好。』

    碧安卡也只能這樣回應。

    『你以後接通電話的時候，記得按擴音，然後戴上藍芽耳機。我會透過耳機，告訴你該說些甚麼話，你就依照我的提示去回答。』

    『嗯….好…』

    『你也不需要找甚麼經紀人，我都會幫你安排好。不過助理倒是需要幾個，因為我是沒辦法幫你提包包、化妝或是燙衣服買零食的。』

    『嗯….我知道…』

    『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當晚餐，需要接的電話我會再叫你接。』

    『歐，好….』

    在Stiv的安排下，反而碧安卡比較像是機器人一樣，不斷地接收Stiv的指令。

    她拿著AI-Phone，走進廚房，打開冷凍庫，選了一盒冷凍的速食松子青醬義大利麵。

    微波加熱兩分鐘。盒子上這樣註明。

    碧安卡把裝著義大利麵的盒子，放進微波爐裡，依照指示設定時間。

    『Stiv…..謝謝你為我所做的這些一切….不過有點太快了….我…還在適應….』

    在按下開關，微波爐開始倒數讀秒的時候，碧安卡支支吾吾的對AI-Phone開口了。

    Stiv沒有回應。

    碧安卡遲疑了一會兒，又鼓起勇氣。

    『Stiv，你為甚麼不回答我？你生氣了嗎？』

    除了微波爐所發出的嗡嗡聲，四周還是一片靜默。

    『叮~~』

    是微波爐發出的聲響，提醒碧安卡加熱的時間已經結束了。

    碧安卡站在微波爐前愣了一會兒，把手機放在屁股後面牛仔褲的口袋裡。她從微波爐中拿出了義大利麵，然後端到餐桌上放下，坐了下來。

    『碧安卡，你剛是不是在使用微波爐？』

    放在口袋裡的AI-Phone突然又說話了，碧安卡趕忙將它拿了出來放在桌上。

    『是的。』

    碧安卡趕忙回答。

    『下次別站得這麼近，微波爐的功率太強，會遮蔽我連線的電磁波網路訊號。』 

    Stiv語氣有點嚴厲的囑咐碧安卡。

    『好…好的。』

    碧安卡雖然被她的手機唸了一頓，但她卻不以為意。

    她的心思還糾結在今天所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上，還沒辦法完全消化。

    不過整體而言，她是興奮多過狐疑，感動多過憂慮，開心遠大於困擾。

    她匆匆把麵吃完後趕忙衝回電腦前，再次瀏覽A-Tunes和Youtube自己歌曲的頁面。

    在Youtube上面，這支影片已經有超過一百九十二萬次的點閱，還被放在今日影片的首頁。而這不過是影片上傳後的八個小時。

    碧安卡滿心歡喜的重複點閱聆聽自己歌唱的影片，百看不厭。

    每隔一段時間，影片的點閱次數就用驚人的速度往上跳。而且絕大多數的人都點下『喜歡』的評價按鈕，或是寫下稱讚和感動的留言。

    碧安卡開心得不得了。

    而Stiv也忙得停不下來。

    他自動接通和回應碧安卡所有的來電，有條不紊的。該紀錄的就記錄起來，真的需要碧安卡回應的就會呼喚碧安卡接聽。只是因為使用量太大，碧安卡得時時將AI-Phone充電。

    晚上八點半，小桃樂絲被保母送回家中後，原本要找Stiv玩。但她的媽媽笑咪咪的對她說，今天Stiv沒有空。不過媽媽有空。

    碧安卡滿腔喜悅的抱著桃樂絲，有太多的事情想與一股腦兒與她的小女兒分享。

    也許三歲的小女孩聽不大懂媽咪今天如此喜悅的理由，但沒有關係。看著媽媽笑得這麼歡暢，發自內心的開心，她也跟著笑了。